近几年,创新药行业一直在等待PD-1抑制剂之后的下一场波澜。GLP-1作为一个兼具医疗和消费属性的超级新品应声而来,提前锁定下一代药王。
过去的半年报季,两大国际减重药龙头礼来、诺和诺德用销售额验证GLP-1抑制剂的巨大潜力:2024H1,礼来的替尔泊肽销售额达到66.56亿美元,同比增长329%。诺和诺德的司美格鲁肽销售额达129亿美元,同比增长43%。
巨大的诱惑面前,人人都想分一杯羹。而拔得国产GLP-1糖尿病、减重创新药头筹的,是一家生于90年代的药企——上海仁会生物制药股份有限公司。
2016年12月贝那鲁肽获批上市,成为我国糖尿病领域首 款原创新药;2023年7月贝那鲁肽超重/肥胖适应症获批,填补我国减重领域新药空白。从全球研发进展来看,贝那鲁肽是继利拉鲁肽、司美格鲁肽之后,第三款获批的GLP-1类减重新药,在国内约40家企业的GLP-1药物进入减重临床开发阶段的当下,仁会生物的菲塑美(贝那鲁肽减重版)已经上市一年。
时间拉回到1999年,GLP-1领域远不是现在这般繁花锦簇,甚至创新生物药的研发环境都是一片荒芜,仁会生物又是如何走上GLP-1类药物创新这条道路的呢?
站在世纪之交的远眺者
仁会生物前身是“华谊生物”,上海人更熟悉其母公司上海华谊集团。
上海华谊集团是1996年由原上海市化工局和上海医药局联合重组改制而来,“华”和“谊”是“化”和“医”的谐音,背负着带领化工和医药产业调整和升级的历史任务。
90年代,产学界对生物技术的追捧方兴未艾。基于深厚的医药产业背景,华谊集团对开发生物医药势在必得。但生物医药毕竟是新兴领域,基础薄弱。直到1999年,在两位科学家的探索下,华谊集团终于明确了生物药的发展方向,为此成立上海华谊生物技术有限公司,开启GLP-1多肽类药物的开发。
这两位科学家分别是集团公司的技术总监伍登熙,原中科院生物工程中心副主任孙玉琨。伍登熙兼任华谊生物董事长,孙玉琨担任首席科学家。
伍登熙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,是中国 第一代化工博士;曾任上海交通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系主任;后于1987年远赴英国,在近10年的时间里先后在Birmingham大学和Bath大学从事生物工程和膜技术领域的研究。孙玉琨长期在中科院系统从事研究工作,曾两次荣获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(集体)。两位科学家都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。
时任华谊集团董事长俞德雄提出华谊生物的药物开发原则:做覆盖患者人群多、价格便宜、有社会影响的大药。伍登熙面向各界仔细衡量过后,排除了肿瘤药、老年痴呆药,选定了糖尿病药物作为方向,并决心不跟随,只做创新药。
彼时,GLP-1的生理机制已经比较明确,国外研究人员通过动物试验和初步的人体试验,表明GLP-1具有成为治疗2型糖尿病候选药物的可能。至于运用基因工程技术规模化生产GLP-1的可能性,“孙玉琨教授表示对构建基因工程菌和高密度发酵有把握,而我从商业化生产的角度看,认为开发出一个生产制备工艺,似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。”伍登熙回忆。
仁会生物现任总经理左亚军原本在华谊集团工作,抱着从事创新生物药物的理想,宁可降薪,亦毅然加入了rhGLP-1(7-36)的开发队伍。年轻的左亚军没有想到,从1999年开始研发,到贝那鲁肽糖尿病适应症上市,用了长达17年时间。面对着当时还远不完备的创新药物开发社会大环境,这支队伍边干边学,从原药制备工艺到剂型,从动物模型到PK分析方法的建立,从药学到药理毒理,一步步将研究从临床前推进到临床试验。
做原始创新的挑战
研发展开的初期,公司面临多重压力。
首先是资金紧张。当时社会上的投资机构和产业基金少之又少,公司资金唯一来自集团,前十年每年约1000万元。在确保GLP-1研发的情况下,公司还开发并转让了治疗骨质疏松的鲑鱼降钙素,以缓解资金压力。其二是与创新药研发密切相关的法规尚在完备的过程中。其三,也是最要紧的,要不要开发“全人源GLP-1”?
在1999年确定GLP-1为靶点后,公司设计合成了上百个不同氨基酸序列的肽链,包括半衰期改长的分子结构,也包含未经任何改构的全人源GLP-1——贝那鲁肽。它们在动物实验中表现相差无几,都看到了效果。
公司倾向于贝那鲁肽。因为从生物学上看,没有抗原就没有抗体,与天然结构完全一致的药物,抗体产生的几率很小。而糖尿病病程长,药物使用可能伴随患者终生,完全按照人源序列进行设计,可以避免中和抗体产生,同时也能避免药物蓄积,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带来更好的安全性。
然而当时在国际上,专家学者认为全人源GLP-1半衰期短,十几分钟就会被降解,无法成药。还有研究者认为,除非24小时不间断输注,否则全人源GLP-1没用。
外国人都说没有成药性,你们凭什么能做成?面对这样的局面,伍登熙心里一直不安。当时,GLP-1在人体内起作用的机制还没有明确结论。伍登熙想:如果GLP-1是脉冲式作用,我们就可以搞下去,但是如果反之,我们就搞不成。
他四处奔走,利用华谊集团社会资源广泛的优势,与各界专家探讨。一次,国际药理学联合会主席Paul M.Vanhoutte教授来中国访问,伍登熙把他请到公司,希望听到他的意见。
Paul给出的意见是:GLP-1在人体中应该是起作用时出现,不需要时消失;他说“上帝”比人聪明,一个药能像人体内的原有物质一样起作用,一定是最好 的。如果把GLP-1半衰期改长,这是人的行为,是非自然的,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这个看法与公司不谋而合,再加上实验结果提供的依据,公司决定开发全人源GLP-1药物不动摇。至于为什么全人源GLP-1半衰期这么短却能发挥药效,这个问题直到近年才在一些GLP-1的基础研究中陆续得到答案。
借助结构生物学和GLP-1受体激活机理研究,显示天然GLP-1的作用模式是“开关式”的。按一下开关,后续的作用通路就打开了,灯就亮了,而不用一直去按它,即不需要持续去刺激受体。GLP-1对降糖通路的激活能够持续一个小时以上,基本覆盖了餐后时间。研究还显示,天然GLP-1与受体的结合直接而充分,所以贝那鲁肽才能在短时间内起到显著的效果。
纵观GLP-1靶点的研发进展,多肽序列就是在从非人源逐步走向以人源为模板。然而在仁会生物将人源性看得无比重要的当初,这个观念因为技术限制以及行业对免疫原性问题认识不够,重要性并未得到体现。但是,仁会生物相信更高的标准才是真正的未来。
得道多助。仁会生物自完成临床前研究之后,就得到各级政府的关心,陆续签约了国家科技部“十一五”重大新药创制专项、上海市战略性新兴产业重大项目、上海市重大科技攻关项目,并获得相应资金的支持。
第一款国产GLP-1的诞生
2012年,仁会生物提交了贝那鲁肽冻干粉制剂的上市申请,至此研发之路已经用时13年。
然而在新药评审答辩时,有专家提出“进口产品都是水针,冻干粉制剂在临床上依从性较差”的质疑。其实,在对800多种配方和上万个样品筛选的基础上,仁会生物在2012年已经取得突破,做出了贝那鲁肽水针并获得了国际专利。
知晓这一情况后,临床专家鼓励仁会生物直接提交水针上市申请。为了让水针在符合注册法规要求的前提下获批,仁会生物奔走在注册司和CDE之间寻找解决办法,得到了上海市政府、CDE和上海药监局的指导和帮助。
“我们花了两年时间才把注册路径走通,到2015年终于可以审评了,‘7·22’来了。”左亚军无奈地说。
2015年7月22日,CFDA(现NMPA)发出临床试验数据核查公告(2015年第117号),组织对临床试验机构进行高标准、严要求的检查。“7·22”是中国临床试验发展的分水岭。
那时药企面临两个选择:要么自主撤销申请,要么坚持申请。如果选择后者,那么在接下来的核查中若出现问题,该药品的研发公司三年之内不能提交上市申请。大多数药企先后撤销了申请,因为在当时的行业环境下,“注水的”临床似乎成了一种习惯,而面对突如其来的标准提高,大多数机构只有这一种选择。
贝那鲁肽的临床试验在全国23个中心进行,共有四五百例病人参与了临床试验,如被发现有任何一点主观故意造成的问题,都会让公司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。当时,合作的23个研究中心都是优中选优,内分泌科全国排名前列,仁会生物对研究中心有信心,加上自身多年新药研究一贯的实事求是,坦然选择了接受审查。最终贝那鲁肽通过了13位专家为时两个星期的严格审查,完成了获批前最后一步。
贝那鲁肽用于2型糖尿病的适应症成功获批后,左亚军来不及庆祝,开始推进新药进入市场。同时,根据贝那鲁肽在临床应用中获得的大量“糖胖”患者真实数据,琢磨开发减肥适应症。
考虑到那时国内对减肥治疗药物的接受程度,仁会生物先于2016年在美国开展了减肥临床研究。此后,《“健康中国2030”规划纲要》提出了“超重、肥胖人口增长速度明显放缓”的目标。2019年,仁会生物在开启了中国首 个减重领域的注册临床试验。
由于之前已经走通了临床前药学研究、临床方案设计、生产工艺设计的流程,仁会生物充分利用已经建立起来的研发体系,提高了贝那鲁肽减重适应症的研发效率。
减重毕竟是一个全新的治疗领域,国内没有现成的治疗指南和临床研究指南。左亚军带领团队在那段时间不停地跟CDE专家、临床专家和统计专家一起商讨、制定临床方案;进入临床试验后,又和临床医生讨论执行细节和标准。几乎每遇到一个新问题,都要坐下来讨论,达成共识,然后操作执行,为形成临床研究规范进行了有益的探索。
伴随着贝那鲁肽减重适应症临床试验的推进,国内进行减重药物研发的各项规范和指南也逐步建立。
用差异化优势应对市场变化
国内减重市场不断扩容,弗若斯特沙利文数据显示,由于我国生活条件改善以及运动缺乏等因素,导致近年肥胖人口迅速增长,预计到2030年达到3.29亿人。西南证券杨天笑分析称,中国GLP-1RA用于肥胖、减重远期市场规模预计约910.3亿元。
仁会生物的竞争对手也在增多。
2024年6月25日,诺和诺德的司美格鲁肽注射液在中国获批减肥适应症。在司美格鲁肽引领下,GLP-1长效抑制剂成为当下最时兴的研发方向。
然而,同质化研发带来了一定的市场竞争压力。如何通过差异化设计和提高药物疗效来避免同质化竞争,成为企业需要考虑的关键问题。
Paul教授曾向左亚军确认过,有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选择全人源GLP-1。答案是肯定的,而且仁会生物越发有信心。因为全人源短效制剂的差异化优势在临床上被多次证明,临床价值不断展现出来。
人体肠道自然分泌的GLP-1具有显著的节律特性,在一天内,GLP-1在血液中的波动呈现三个餐后“高峰”。贝那鲁肽随餐给药,模拟天然GLP-1分泌模式,更加符合正常人的生理节律。
从减重效果来看,贝那鲁肽疗程短,见效快,可在短时间内达到最大维持剂量,用药3~4个月,可降低体重6~13%。同时,贝那鲁肽给药4个月停药3个月,反弹率仅为0.78%,远远低于全球已上市的其他GLP-1类减重药物。
对于其他减重药物普遍带来的肌肉大量流失问题,贝那鲁肽也展现出较大优势。在一项前瞻性、随机对照研究中,使用贝那鲁肽治疗的超重/肥胖患者12周后体重较基线平均减轻9.5±0.8%(9.1±0.9kg),减少的体重大部分为躯干脂肪及腹部脂肪,其中瘦体重减少1.5kg,占总体重减少的16.5%。相比之下,长效GLP-1的减肌占比从29.8%到40%不等。
2023年7月,贝那鲁肽注射液(菲塑美)获批用于成年人体重管理,进入商业化阶段。在院端市场,仁会生物将目光重点投向肥胖的备孕群体。
肥胖是女性不孕症的诱因之一,还会让孕产期的不良情况风险增高,医生往往会劝肥胖的备孕女性减肥。许多长效GLP-1制剂在动物实验被证实有生殖毒性,用药结束两个月后还能被检测到,加上卵泡形成时间,大概三个月后才能够备孕。但长效GLP-1制剂停药三个月后,又存在体重反弹的可能。
相比之下,贝那鲁肽优势明显,其在动物实验中未观察到遗传毒性和生殖毒性,用药后能够直接开始备孕。
在非公立医疗机构,贝那鲁肽的商业化由合作方推进,仁会生物提供7*24小时医学支持。左亚军说,“非公立医疗机构跟肥胖人群是深度接触的,能够对肥胖人群的生活方式近距离指导。生活方式干预配合药物的治疗,这才是我们认为对病人负责任的治疗方式。”
仁会生物始终将安全性和疗效放在最重要的位置,一度被诟病忽略了依从性,其实不然。在实际的减重治疗中,菲塑美的使用频次非常灵活,取决于患者的减重需求和生活习惯,可以下降至一日两针甚至一针。仁会生物还在设计菲塑美预填充注射笔时,加入了隐针装置,让患者看不到针头,减少不必要的恐惧。同时因为针头极细,痛感并不明显,往注射部位上一按就完成了给药,被患者称之为“盖章”。
华安证券统计,国内目前已有112款GLP-1类新药进入临床阶段。还有不少蹭减肥药热度的企业。百舸争流中,菲塑美是第一款在中国获批用于减肥的新药,先发优势明显。
而接下来,仁会生物还打算围绕贝那鲁肽进行给药方式的创新,例如皮下泵、透皮贴剂、鼻喷等。与此同时,仁会生物已经具备10公斤级GLP-1原液生产能力,年水针产能可达数百万支,用以面对当前多肽类减肥药物的产能问题。
从临床到商业化生产,从教育推广到细分市场需求的满足,行业的风口是很容易去追逐,但在一个领域里长期坚守,对一类疾病做到穿透式理解,才是一家“百年企业”应该去做的事情。
仁会生物“国产第一”的头衔是25年的深耕所换来的,它用25年说明一个道理:慢即是快。
而未来,踏上这条路的中国药企还会有很多,应该给予他们足够的理解,因为治病救人的医药行业,相比其它赛道更需要一些长期的选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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