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球约有 3.54 亿人长期感染乙型肝炎病毒（hepatitis B virus，HBV），而全球肝病相关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HBV 感染，每年约 80 万人死于 HBV 感染相关疾病，如不进行干预，预计到2035 年因HBV 感染导致的死亡人数将达到114 万的峰值。中国有超过 80% 的原发性肝癌与 HBV 感染相关。即使乙肝疫苗的有效应用大大减少了新发病例，但根据 2010 年-2022 年统计数据，全国乙肝每年新发人数仍然在 90 万～100 万。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（chronic viral hepatitis B，CHB）是严重危害全球人民健康的重大公共卫生难题，有效彻底地治疗 CHB 对于目前存量巨大的 CHB 患者也仍具有十分重要地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CHB 的治疗结局主要分为病毒学抑制、部分治愈、功能性治愈（临床治愈）及完全治愈。目前普遍认为共价闭合环状 DNA（covalently closedcircularDNA, cccDNA）及宿主基因组中整合的HBV DNA 是实现 CHB 治愈的最后突破点及难点。基于CHB 的治疗现状，治疗目标已不断趋向于临床治愈，完全治愈目前 还很难实现。临床治愈（功能性/免疫学治愈）是指血清HBsAg消失，且在停止治疗后24周时使用常规检测方法检测不到HBsAg（检测下限0.05 IU/mL）且HBV DNA低于LLOQ（lower limit of quantification，最低可定量浓度），HBeAg阴转，伴或不伴HBsAg血清学转换（指HBsAg转阴且抗-HBs转阳），残留cccDNA可持续存在，肝脏炎症缓解和肝组织病理学改善，终末期肝病发生率显著降低。

       药物治疗后HBsAg转阴率和停药至少6个月(24周)后清除率是评价乙肝药物重要指标。核苷类药物（NA） 虽然可以促进部分乙肝患者出现HBsAg 的丢失，但在大部分患者仍需要长期治疗，且由于 HBV DNA 的整合及 cccDNA 并未清除，肝癌的发生风险并未完全消除。聚乙二醇干扰素α（PEGylated interferon α, PegIFNα）HBsAg 清除和血清学转换发生率仅 3%～8%。PegIFNα单药治疗 CHB 患者的总体疗效仍差强人意。一项TDF 联用干扰素试验表明，9%的患者实现HBsAg 消失，显著高于单药治疗。在 NA 联合PegIFNα治疗的部分优势人群中（条件之一是HBsAg≤1500 IU/ml的低基线人群，包括NA经治优势人群、非活动性HBsAg携带状态人群以及慢乙肝儿童），临床治愈率可达到 30%～50%，如中国开展的珠峰项目结果。对于HBsAg>1500 IU/ml人群，PEG IFNα单药或联用NA难以实现治愈。疾病人群复杂、乙肝病人肝状态的异质性、不同个体药物响应差异大，乙肝新型治疗药物进展缓慢，乙肝功能治愈道阻且艰，机遇与挑战并存。

       针对乙肝治疗的很多在研新靶点药物临床进展受阻，纷纷遭弃或中止研发。ASO（反义寡核苷酸）和siRNA（小干扰RNA）药物被认为是能实现功能治愈的最有希望的药物，临床上也取得了一些可喜的结果，显示了研发活跃的积极状态。Bepirovirsen成为第一个且唯一一个进入临床三期实现功能治愈的新型乙肝药物。另外从近几年年行业内关于ASO和siRNA抗乙肝药物一些事件可见端倪。

       2021年12月13日，Arbutus宣布与齐鲁制药达成合作协议，齐鲁制药引进Arbutus的乙肝siRNA疗法AB-729的大中华区权益。

       因战略考虑，2023年10月31日强生公司将JNJ-3989（以前称为 ARO-HBV）全球权益转手给GSK，近日GSK启动了JNJ-3989和Bepirovirsen序贯治疗慢乙肝临床试验。

       2024年05月7日，国家药监局网站公示腾盛博药的创新乙肝药物BRII-835 (即VIR-2218，小干扰RNA)拟获突破性治疗认定。VIR-2218是Alnylam、Vir Biotechnology和腾盛博药合作研发的靶向HBV基因组HBx区域的siRNA类乙肝新药

       2024年7月3日，CDE官网公示，杭州浩博医药有限公司申报的AHB-137注射液拟纳入突破性治疗品种，用于治疗慢性乙型肝炎（简称：CHB）患者。

       2024年8月22日认证为"葛兰素史克（GSK）中国招聘官方平台"的微信视频号"GSK招聘"发布招聘信息，招聘医学联络官，推测将负责GSK重磅乙肝产品Bepirovirsen。Bepirovirsen作为唯一一款正在进行三期临床试验的功能性治愈药物备受期待，商业化已在紧锣密鼓进行。

       2024年8月28日GSK宣布日本厚生劳动省（MHLW）已授予Bepirovirsen 治疗慢性乙型肝炎SENKU（原名 SAKIGAKE）指定。SENKU 指定根据创新水平、疾病严重程度和突出疗效授予的，目的是通过加快审查程序，让患者尽早获得治疗严重疾病和满足未满足医疗需求的创新药物。这是继今年早些时候FDA授予 Bepirovirsen 快速通道之后，Bepirovirsen 在2024年获得的第二个监管指定。

       针对乙肝功能治愈，ASO和siRNA药物孰高孰低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。本文对ASO和siRNA药物初步进行了比较分析，需要说明的是因为没有头对头比较的临床数据，只是拿各自的临床试验结果进行了比较，科学上可能欠妥。

       从作用机制比较，从药物设计理论上看，两者都是靶向HBV mRNA降解。siRNA 药物可抑制来自整合HBV DNA 和cccDNA 的HBsAg，而对cccDNA 或整合病毒DNA 无直接作用。siRNA 药物通常靶向于HBV 的s 基因片段转录物和x 基因片段转录物，同时抑制多个病毒基因，敲低从cccDNA 表达的所有病毒蛋白和pgRNA。siRNA 通过偶联N-乙酰半乳糖胺（GalNAc） 靶向肝脏。ASO 是合成的单链寡核苷酸，与互补的HBV RNA转录物结合，形成ASO-RNA 复合物，其被核糖核酸酶H 切割。然而，临床结果表明，很多临床前的设想跟实际结果存在很大偏差，作用机制其实很复杂，还并不明确。尽管部分患者在Bepirovirsen治疗的24周内实现了HBV功能性治愈。但通过偶联GalNAc配体增强了肝细胞靶向性的ASO药物，如ALG-020572、RO7062931和GSK3389404等，都未能充分降低患者血清HBsAg的水平，显示GalNAc配体的肝靶向作用意义不大。Bepirovirsen可使部分患者实现停药后血清HBsAg持续消失，通过检测用药后患者不同组织的药物分布，结果显示只有少部分ASOs进入肝脏组织，最终进入肝细胞的则更少。北京大学医学部鲁凤民教授推测，考虑到参与临床试验的患者基线血清HBsAg 水平并不高，那该ASO降低血清HBsAg的主要作用机制可能不是直接作用于感染肝细胞内的HBV转录本，而更可能是通过非特异地进入肝脏非实质细胞如库普弗细胞等，最终通过刺激和激活宿主免疫，攻击被感染的肝细胞，使得大多数患者的血清HBsAg下降，甚至小部分基线HBsAg 水平不高的患者达到HBsAg阴转。而报导的临床试验中观察到的较高比例患者出现ALT水平异常升高的现象则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上述推测。Replicor公司的Andrew Vaillant博士认为，由于 HBV 逆转录酶缺乏校对活性、cccDNA的快速更新和持续的免疫压力，HBV感染具有非常高的遗传可塑性（任何特定受试者中存在数千个准种），点突变会消除RNAi 或 ASO 靶向特定 mRNA切割的能力，RNAi 或 ASO药物治疗的理论基础尚不清楚。总之，RNAi 或 ASO药物的作用机制可能都还需要进一步证实。

       从单药效果比较，Bepirovirsen 的Ⅱb 期临床试验(B-Clear)显示，最高剂量(300mg)组的HBsAg 水平在治疗第24周显著下降，其中26%（NA经治组）和29%（初治组）在治疗结束时HBsAg转阴。停药24 周后，在Bepirovirsen 单药治疗组10%患者达到了主要终点，即HBsAg 水平不可测，并且HBV DNA 水平低于20 IUomL-1；在基线HBsAg 水平低且未接受NA 治疗患者中，有25%达到主要终点，显示bepirovirsen 单药可以实现HBsAg转阴。

       而目前已公布临床结果的siRNA 药物虽然降低HBsAg效果显著，但单药治疗较少能实现HBsAg清除，JNJ-3989仅在联合PegIFNα后促进了患者的HBsAg清除。多种siRNA新药在联合PegIFNα后也都实现了更高的HBsAg清除率，目前大部分siRNA都在积极探索联合治疗策略。

       从单药效果来看，ASO药物Bepirovirsen具有明显优势。

       从给药周期和频率比较，siRNA 比ASO具有更长的作用时间，所需给药频率更低。

       从治疗优势人群比较，优势人群是指治疗效果较好的人群，主要以基线血清HBsAg 水平区分，Bepirovirsen实现功能性治愈的主要是基线血清HBsAg> 100 IU/ml和< 3 000 IU/ml患者，对于基线血清HBsAg 水平大于3000的患者疗效并不好，相比之下，传统PegIFNα对于HBsAg> 1500 IU/ml患者疗效就不行了。

       iRNA药物JNJ-3989或ARC-520治疗结束后平均随访52个月有31.2%的患者HBsAg < 100 IU/mL，发现基线HBsAg 水平和治疗后最大HBsAg降幅与随访结束时HBsAg < 100 IU/mL的患者比例独立相关。不过寻求对基线血清HBsAg更高水平患者的治愈是siRNA 和ASO药物共同的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从治疗给药后HBsAg清除率比较，每周300 mg Bepirovirsen治疗24周可使26%的NA经治和29%的初治慢乙肝患者获得HBsAg清除及HBV DNA阴转。

       I/IIa期临床（AB-10-8002）结果显示在接受为期 4 周的 AHB-137 治疗后，12%(5/40）CHB受试者HBsAg 持续阴转（HBsAg 低于定量下限0.05 IU/mL)，其中 2 例发生血清学转换，HBsAg最大降幅发生在第29至第50天。

       ·AB-729治疗24周后加用聚乙二醇干扰素α（PegIFNα）继续治疗24周可使28%的患者实现HBsAg清除（EASL2024大会摘要）。

       II期研究显示JNJ-3989 + NA ± JNJ-6379可使HBsAg平均下降1.9-2.6 log，70% - 75%的患者HBsAg降至< 100 IU/mL，但几乎无患者实现HBsAg清除，联合JNJ-6379的三联疗法与二联疗法效果相似；而JNJ-3989 + NA ± JNJ-6379序贯联合PegIFNα在免疫耐受期患者中有19%（10/54）的患者出现至少一次的HBsAg清除。EASL2024大会摘要披露了有关JNJ-3989的最新研究数据，JNJ-3989（负荷剂量）+ NA + nivolumab可使HBsAg平均下降2 log10 IU/mL，约90%的患者HBsAg降至< 100 IU/mL，至停药随访24周70%-85%维持HBsAg < 100 IU/mL，无患者获HBsAg清除。

       在AASLD2022大会摘要中披露的II期数据显示，VIR-2218联合PEGIFNα治疗时间越长，HBsAg降幅越大，初始联合治疗48周可使30%的受试者实现HBsAg清除；VIR-2218联合VIR-3434可使约18%的受试者实现HBsAg清除。

       各个药物的更多联合治疗、更长期和更多样本的临床结果还需不断更新完善。

       从停药后HBsAg转阴率比较，siRNA、反义RNA类药物降低HBsAg 水平的潜力已在多项临床研究中得到证实，但也都呈现出一个共性问题，即停药后存在HBsAg 水平的反弹。如何避免停药后HBsAg的反弹，维持HBsAg清除的持久性是乙肝治愈必须考虑的问题。Bepirovirsen 的Ⅱb 期临床试验(B-Clear)显示，Bepirovirsen 单药治疗组中10%患者，Bepirovirsen 与NA 联合治疗组中9%患者，达到了主要终点，即停药24 周后HBsAg 水平不可测，并且HBV DNA 水平低于20 IUomL-1；在基线HBsAg 水平低且未接受NA 治疗患者中，有25%达到主要终点，而在接受NA 治疗患者中，有16%达到主要终点。Bepirovirsen序贯PegIFNα治疗可显著降低Bepirovirsen治疗的复发率，可能与PegIFNα有效激活体内免疫，促进HBsAb的产生，维持免疫应答的持久性有关；另外，相比Bepirovirsen治疗24周后序贯PegIFNα治疗的队列，更早序贯PegIFNα治疗的队列的复发率有极明显的降低（复发率58% vs. 0%），表明序贯PegIFNα的时间越早，越快激活患者的免疫应答可能获得更好的持久应答。

       AB-729治疗24周后加用聚乙二醇干扰素α（PegIFNα）继续治疗24周并停药24周后 24%患者实现HBsAg清除；AB-729治疗24周后序贯VTP-300（乙肝治疗疫苗）共2剂在治疗结束时分别使95%、37%的受试者HBsAg < 100 IU/mL或< 10 IU/mL，停药24周后这一比例分别为80%和60%（EASL2024大会摘要）。

       JNJ-3989 + NA ± JNJ-6379序贯联合PegIFNα治疗免疫耐受期患者，停药24周随访发现，HBsAg相比基线平均降幅为2.92 log10，13%患者实现HBsAg清除。JNJ-3989（负荷剂量）+ NA + nivolumab治疗后停药随访24周无患者获HBsAg清除。

       EASL2023大会摘要公布显示VIR-2218 + PEG IFNα在停药后24周的HBsAg清除率为15%左右，其中治疗结束时anti-HBs水平> 500 mIU/mL的受试者100%维持HBsAg清除；而VIR-2218 + VIR-3434在停药后24周各队列的HBsAg 水平均逐渐反弹，无受试者维持HBsAg清除。

       总之，各个药物停药后药效持续性仍需大样本长期观察数据，目前的结果都是不全面的。

       综合来看，目前ASO药物Bepirovirsen占有一些优势，比如单药治疗HBsAg清除率和停药后HBsAg清除率，siRNA药物具有给药间隔周期长，用药依从性好的优势，不过通过与PegIFNα联合用药，siRNA药物也能获得一定的治疗HBsAg清除率和停药后HBsAg清除率。但是ASO和siRNA药物治疗效果都还很有限，机制仍不清晰，对于基线血清HBsAg 水平大于3000的患者治疗效果更加有限，而核苷类和PegIFNα仍是基石用药。筛选合适的生物标志物，进而选择合适的患者进行精准治疗非常重要。实现CHB 的功能性治愈非常具有挑战性，亟需研发靶向HBV感染复制周期不同阶段，及促进宿主抗HBV免疫的新型药物，以提高CHB的临床治愈。不同机制的CHB 治疗药物的合理联用是实现CHB 治愈的关键途径。

       参考资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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